在中國古典詩詞中,有一類雜體詩詞。這類雜體詩詞,包括了古典詩詞格律以外的各種各樣的詩體,利用字形、句法、聲律等的變化,將詩詞變得奇妙有趣,表現(xiàn)出一定的巧思和駕馭文字的能力。藏頭詩,就是其中一種。
藏頭詩,又名“藏頭格”,大致有三種形式:一是在前面只說景、情,不說題意,而在最后一聯(lián)點明題意;二是每句詩的第一個字藏在上一句的最后一個字;三是將全詩主旨藏在各句之首。
一、尾聯(lián)點題
明朝梁橋在《冰川詩式》中說:藏頭格,首聯(lián)與中二聯(lián)六句皆具言所寓之景與情,而不言題意,至結(jié)聯(lián)方說題之意,是謂藏頭。
據(jù)說,宋代才女朱淑真的父親騎驢外出,不小心沖撞了州官,州官要拿他治罪。朱淑真聞訊后,急忙為父親求情。州官聽聞朱淑真的才氣,想試試她的才學(xué),便讓她以“不打”為題,當(dāng)堂作詩,并承諾如果能作出好詩,就赦其父無罪。朱淑真就作了下面這一首“不打”詩:
月移西樓更鼓罷,
漁夫收網(wǎng)轉(zhuǎn)回家。
賣藝之人去投宿,
鐵匠熄爐正喝茶。
樵夫擔(dān)柴早下山,
飛蛾團(tuán)團(tuán)繞燈花。
院中秋千已停歇,
油郎改行謀生涯。
毛驢受驚碰尊駕,
乞望老爺饒恕他。
這一首詩,共10句,從上到下分別暗含了:不打更、不打魚、不打鑼、不打鐵、不打柴、不打繭、不打秋千、不打油八個“不打”之意,到最后一句點題,懇請州官不打其父親。如此藏頭詩,州官聽罷,自然驚喜異常,便釋放了其父。
《笑林廣記》中記載了這樣一則故事:有一個官員斷事不明,只嗜好飲酒,常常怠誤政事,而且還貪吝財物、欺壓百姓。老百姓就作了一首詩嘲諷他:
黑漆皮燈籠,
半天螢火蟲。
粉墻畫白虎,
黃紙寫烏龍。
茄子敲泥磬,
冬瓜撞木鐘。
唯知錢與酒,
不管正和公。
這首詩前六句,每一句都隱含“不明”之意:前四句是“看不明”,接下來兩句是“聽不明”,直到最后兩句才點題,諷刺為官斷事不明。
二、頭一字藏末一字中
白居易有一首《游紫霄宮》:
水洗塵埃道味甞,
甘于名利相相忘。
心懷天洞丹霞客,
各誦三清紫府章。
早里采蓮歌達(dá)旦,
一輪明月桂飄香。
日高公子還相覓,
見得山中好酒漿。
這首詩,第二句首字“甘”是第一句末字“甞”(古同“嘗”)的下半部分,可以說是藏在其中。第三句首字“心”藏在第二句末字“忘”中。以此類推,而第一句首字“水”則藏在最后一句末字“漿”中。
這就是第二種藏頭詩,利用漢字中合體字的特點,從前句末一字分離出一個“部件”,作為次句的首字,乍看不覺,細(xì)品方有妙意。這種藏頭詩后續(xù)者不多,現(xiàn)在已不常見。
三、句首藏字
這是我們最為常見的藏頭詩。在古代,書寫的習(xí)慣是豎著寫的,而句首藏字,則要橫著念??v寫橫讀,頗有橫看成嶺側(cè)成峰的意趣,委婉含蓄而弦外有音。
廣為人知的“我愛秋香”就是唐伯虎的一首藏頭詩,收錄在《唐寅詩集》中:
我畫藍(lán)江水悠悠,
愛晚亭上楓葉愁。
秋月溶溶照佛寺,
香煙裊裊繞經(jīng)樓。
京劇版《望江亭》中,譚記兒與白士中有一段對話,其中也包含了兩首藏頭詩:
譚記兒:
愿把春情寄落花,
隨風(fēng)冉冉到天涯。
君能識破鳳兮句,
去婦當(dāng)歸賣酒家。
這首詩每句首字連起來,便是“愿隨君去”。因此白士中也回了一首詩:
白士中:
當(dāng)壚卓女艷如花,
不記琴心走天涯。
負(fù)卻今朝花底約,
卿須憐我尚無家。
每句首字連起來便是“當(dāng)不負(fù)卿”。這兩首詩一來一去表露了內(nèi)心的情意,以此定情,韻味無窮。
當(dāng)然,還有《水滸傳》中“吳用智賺玉麒麟”的故事。吳用裝成算命先生,說盧俊義命中有四句卦歌,讓盧俊義寫在壁上:
蘆花叢中一扁舟,
俊杰俄從此地游。
義士若能知此理,
反躬難逃可無憂。
蘆與盧同音,這首詩其實暗藏了“盧俊義反”四字。后來盧俊義吃了官司,這首藏頭詩便成了治罪的證據(jù),逼得盧俊義上了梁山。
可見,藏頭詩通過詩詞的章法布局、漢字的形體特征來創(chuàng)作書寫,從而取得一種特殊的表達(dá)效果。始讀不覺,再讀有味,細(xì)讀才發(fā)現(xiàn)妙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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