葉兆言
作家是關注現(xiàn)實、關懷社會、關心人類的,這是我長久以來對作家的看法。但是最近采訪葉兆言的時候,他對于作家的理解,讓我既定的看法泛起了小小漣漪。
葉兆言,原籍蘇州,1957生于南京,著名作家,江蘇省作協(xié)副主席。1980年開始發(fā)表作品,著有中篇小說集《艷歌》、《夜泊秦淮》、《棗樹的故事》,長篇小說《一九三七年的愛情》、《花影》、《花煞》、《別人的愛情》、《沒有玻璃的花房》、《我們的心太頑固》等。
一個故事放20年后再動筆
葉兆言最近的幾部作品,都取材自他自身或家族的記憶。他在用這些素材表達,比如不太愿意靠近主流,所以作品可以放上二十年再動筆;比如堅持反戰(zhàn)立場,所以把本來發(fā)生在一個文人身上的事情,轉移到一個軍人的身上。葉兆言的思考與歷史緊密相關。
記者:您最近剛剛完成一部長篇小說,是關于什么的?
葉兆言:這是一部關于現(xiàn)在和歷史關系的書,有點像《一號命令》,但寫的是一個女性的一生。這是一個非常優(yōu)雅的女性,一個南京有錢人家的千金小姐,她沒有錯過任何一個時代的節(jié)點,甚至包括汪偽政府成立一周年的時候,她也在其中亮相,最后死于上世紀60年代。
記者:很多作家都有把作品放了很久,然后又重新開始寫的經驗。您為什么又重新開始寫這個故事?
葉兆言:開始寫這個故事,是在上個世紀80年代。你知道那個年代,傷痕文學、反思文學是主流。但是我又不太想讓這個故事顯得太那么主流,變成一種血淚的控訴。所以很長時間里這個故事都被我放在了一邊。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,當歷史可能會被人忘卻、模糊,現(xiàn)在到了開始寫這部小說的時候。
記者:聽說您寫《一號命令》的時候心里會很疼,那么《很久以來》延續(xù)了這種疼痛感?
葉兆言:當然。這部小說有更多難受、疼痛的地方。那個千金小姐與時代主流那么同步,最后還是被時代吞沒了。《一號命令》也是讓人疼的。那種疼痛,或者說小說創(chuàng)作的靈感來自我祖父的信件。那時候下達了備戰(zhàn)的“一號命令”,我祖父列入疏散的行列中,實際上他并不知道上哪里去。后來祖父干脆考慮去大伯所在的干校,那個地方很遙遠,下了火車要轉汽車去縣城,到了縣城還要再走很多路,對于一個老人家來說,很難禁得起這樣的顛沛流離。讓我驚訝和奇怪的是,即便如此,我的祖父并不在意折騰,沒有一點絕望。
作家不會簡單擺明孰是孰非
聽到葉兆言對于一些局勢的談論,我便問他,是不是作家的天性,讓他會主動關注社會熱點。但是他并不這么認為。哪怕在《美女指南》里面寫到職場潛規(guī)則,寫到富二代,哪怕在《蘇珊的微笑》里面寫到婚外情,他都認為自己并不是為了關注某些熱點而寫熱點,更何況他還說,這些作品只是他作品中很小的一部分,而已。
記者:《美女指南》這部書乍一看還挺不像您的風格?它是您自己親手挑選的一些作品組成的一本書。
葉兆言:我剛才說過,我已經寫了30多年了,寫了很多很多東西。我覺得有必要做一個導讀一樣的東西,選一些小說給他們讀,所以就有了《美女指南》這個小集子。
記者:從《美女指南》和《蘇珊的微笑》里,我們似乎可以看到一個關注當下的葉兆言,實際情況是這樣嗎?
葉兆言:實際情況是,也許我只寫了《美女指南》和《蘇珊的微笑》這兩個和當下比較緊密的作品。作為作家,我對當下的新聞并沒有什么太大興趣。一個作家如果總是有意識地去關注當下,并且把這個當做寫作的對象或動機,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。
我在作品里的確寫到了潛規(guī)則、富二代、婚外情等等——這的確是一個充滿話題的時代,但我并沒有去追逐這些話題,我只是被某些事情觸動了。
記者:那《蘇珊的微笑》呢?書剛剛出來的時候,很多人會把它和六六的《蝸居》對比。
葉兆言:寫的時候真沒意識到我是在寫婚外情。我偶然在電視上看到一個女孩的微笑,立刻記住了那笑容,揮之不去,最終寫出了這部作品。
說實話,我當時有點擔心讀者會用價值判斷去衡量這部小說。作家只是把值得寫的東西寫出來,而不是簡單擺明孰是孰非,因為生活從來不是那么簡單。我的確寫了個所謂的婚外情故事,但我總覺得蘇珊是個可愛的女孩,那些不純潔的東西根本無法傷害她的可愛。
我喜歡我的無趣
在葉兆言的新書《陳年舊事》上,印著蘇童對他的評價:葉兆言的性格為人絕對是儒家的,他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,滿腹經綸,優(yōu)雅隨和,身上散發(fā)出某種舊文人的氣息。問及這個評價,葉兆言淡然一笑:“這是蘇童30多年前說過的話,玩笑話,不必當真。這段話會印上書,我不知道,估計蘇童也不知道吧?”
記者:蘇童說您是一個真正的讀書人,身上散發(fā)出某種舊文人的氣息。那您覺得自己傳統(tǒng)嗎?
葉兆言:我想現(xiàn)在沒有人敢說自己很傳統(tǒng)吧?尤其是寫小說的人,精神上應該是反傳統(tǒng)的,也不愿意和主流走得太近。作家應該有強烈的要和別人不一樣的意識。所以好作家很怕聽到這樣的詞匯。
記者:那您平時是怎樣的一個人?
葉兆言:我就是很本分、很單調的一個人,寫作就是我的生活。這看上去有點無趣,但我是喜歡這種無趣,這是我的選擇。我喜歡這種單調,如果不無趣,那就不是我了。
我的理想就是能像個NBA的球員一樣,始終處在自己的“賽季”里,打一場又一場的比賽,寫一部又一部的作品。我知道遲早有一天會打不動的,但是現(xiàn)在還希望能多打兩年。
記者:創(chuàng)作需要一種平靜狀態(tài),但是有些狀態(tài)您很難平靜下來吧?比如當年因為《馬文的戰(zhàn)爭》鬧出的“影視書”的風波?
葉兆言:打官司也是迫不得已。我并不反對將原著改編成劇本,但是不能把劇本又改成小說再出版,這是一個作家的底線。你總不能說,把《紅樓夢》改編成電視劇,然后根據(jù)電視劇再出版一本《紅樓夢》吧,原著作者就換了一個人。
記者:那您怎么看影視書這樣一種商業(yè)化的產物呢?
葉兆言:的確是有這樣的人,他們先寫完了影視劇的劇本,然后把劇本再改編成小說。不能說他的小說一定是成功的或者不成功,因為是否拍成影視劇不能成為小說好壞的標準,而壞小說也可能被拿來改編成好的電視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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