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曲的演唱形式,歷來有幾種說法。一是顧曲。語出《三國志·吳志·周瑜傳》:“曲有誤,周郎顧”。意思是指周郎知音,能夠指正樂曲中的錯訛。后來由此引申,專指昆曲的欣賞或評析。二是拍曲。專用于教曲或學曲。昆曲擁有獨特的聲腔系統(tǒng),嚴守格律、板眼,學唱時必須掌握它的節(jié)拍和速度,或一板三眼,或一板一眼,要求分毫不差。三是度曲。這是清唱昆曲的雅稱。對此,昆曲界有不同的解釋。
近讀清代昆山人徐昂發(fā)的《畏壘筆記》,見有“度曲”一則。雖然文字不滿兩百,卻把兩個方面解釋得很清楚。
東漢張衡《西京賦》中的“度起未終,云起雪飛”,歷來被認為是“度曲”一詞的出典。徐昂發(fā)說,張衡的舞賦中有“度終復位”的句子,“度曲既終,然后更授其次”——曲子唱完了,接著再往下唱。度,不妨理解為唱完、唱過的意思。
徐昂發(fā)又說,“度曲者,或當如應說謂,自作新曲,而自歌之”。自己作了新曲,自己填詞歌唱,這也稱為度曲。應說,是指《漢書元帝紀贊》中“鼓琴瑟,吹洞簫,自度曲,被歌聲”的顏師古,引用應劭之說:“自隱度作新曲,因持新曲以為歌詩聲也”。
《度曲須知》
昆曲自明代嘉靖年間從昆山、蘇州一帶勃興,流布于大江南北之后,“度曲”一詞就成為清唱昆曲的專門名詞,傳播至今。明代沈寵綏寫有《度曲須知》,在他看來,度即是“金針度人”,按譜歌唱,傳授妙法。真正值得稱道的曲家,必須能妙解音律,自創(chuàng)新詞,配制新譜。魏良輔的學生梁辰魚,就是其中最杰出的代表。他青出于藍而勝于藍,“為一時詞家所宗,艷歌清引,傳播戚里間。白金文倚,異香名馬,奇技淫巧之贈,絡繹于道。歌兒舞女,不見伯龍,自以為不祥也。其教人度曲,設大案西向坐,序列左右,遞傳疊和,所作《浣紗記》,至傳海外。”(徐又陵《蝸亭雜訂》)。不僅如此,梁辰魚還是一位令人欽佩的歌唱家,度曲時“轉喉發(fā)音,聲出金石”。
明代學者顧起元的《客座贅語》有“歌章色”一則:“正如善吹笛管者,聽人唱曲,依腔吹出,謂之唱調(diào)。然不按譜終不入律,況弦索九宮之曲,或用滾弦、花和、大和、釤弦,皆有定則,故新曲要度入亦易。若南九宮原不入調(diào),間有之,只是小令。茍大套數(shù),既無定則可依,而以意彈出,如何得是?且笛管稍長短,其聲便可就板;弦索若多一彈或少一彈,則行板矣。其可率意為之哉!”在度曲時,他主張伴奏的笛管要依腔吹出,按譜入律,不可率意而為之。小令還好一些,假如唱大套,弦索任意多彈一拍、少彈一拍,如何得是——怎么能唱得好?
清代文學家李漁的《閑情偶寄》,曾批評“學歌之家盡有度曲一生,不知陰陽平仄為何物”。事實上,唱曲并不等于度曲。懂得聲腔音律,善于度曲的人,還必須掌握作曲訂譜的藝術。能作曲訂譜的度曲家,自然深知陰陽平仄為何物。
徐昂發(fā)在沒有考取進士,入仕當官時,曾作有宮詞百首,遍播旗亭酒社間。他工駢體文,尤其長于考證。在《畏壘筆記》中,他還闡述了度的讀音。度,應該讀作“唐故”切,而不是讀作“大各”切。這對于今天習慣于漢語拼音的人們來說,未免太陳舊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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