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說他壞,倒也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,亦不曾想過要坑誰;
你說他好,他處處挑事,從不安生,甚至不惜舍棄朋友;
你說他蠢,他是一個天才投機者,不然也不會爬到宰相的位置;
你說他聰明,每次他都能把自己的人生,搞得一塌糊涂。
所以,元稹是一個復雜的人,可以說是一個人、人性中天使與惡魔共存的標本。
實際上像元稹這種人,在生活中是非常多見的,所以如果你身在職場,那這篇文章推薦你認真看看。
天才在左,瘋子在右,這句話用在元稹身上,再合適不過。
15歲時,元稹就考取了功名,以明兩經(jīng)擢第,這在整個唐朝都是少見的。縱然王維少年時曾叱咤長安城,也是21歲才中進士,孟郊46歲考取功名后,寫下了:春風得意馬蹄疾,一日看盡長安花。
明經(jīng)及第以后,元稹并沒有獲封,有整整6年時間都在閑居,那個時候他很窮,渴望名利。小的時候,因父親早逝,他和母親就過著困苦的日子,沒錢讀書,他便受教于母親,極其刻苦。
貞元十五年,21歲的元稹在蒲州,初仕河中府,當時駐軍騷亂,蒲州不寧,幸得當?shù)赝宕藜蚁嘀?,才得以保母親平安,之后,元稹便與崔家女雙文相戀。
崔雙文即崔鶯鶯,為《西廂記》、《鶯鶯傳》中的原型,而元稹即為張生,后面的情節(jié)不說大家也都知道,總之又是一個癡心女子負心漢的故事。
貞元十八年,24歲的元稹再次參加貢舉,次年與白居易同登科,入秘書省任校書郎。元白也就是這個時候起,建立起深厚的友誼,可以說是生死之交,因為元稹的墓志銘就是白居易親自撰寫的。
登科以后,元稹深深意識到自己出身微寒,若要向上爬,必須得攀附高門,于是他拋棄了給他盤纏進京趕考的崔鶯鶯,娶了太子少保韋夏卿之女韋叢。
相比于白居易,元稹是真的渣,白居易為了等初戀湘靈,37歲才結(jié)婚,整整等了18年。
但是,元稹很快就升官了。三年后,唐憲宗元和元年,元白再次一起登“才識兼茂明于體用”科,同登科者為18人,元稹是第一名。
這是他第一次嘗到了“權(quán)力”的甜頭。
授左拾遺后,元稹迅速地判斷出了朝廷內(nèi)的局勢,旗幟鮮明地站隊裴度,屢屢上疏談?wù)撜?wù),很快就得到了憲宗的賞識。
要知道,805年的唐朝,正在醞釀一場風暴,王叔文稱相,推動“永貞改革”,柳宗元、劉禹錫為首腦人物,可是前后180天左右就失敗了,于是王叔文被罷相,柳宗元、劉禹錫等紛紛便被貶為司馬,史稱“二王八司馬”事件。
而王叔文上臺前,曾拉攏過武元衡與裴度,被拒絕后,便成了死敵,這其中利害關(guān)系,一梳理就很清楚。實際上,白居易與武元衡早早就有詩詞唱和,關(guān)系非同一般。
但是,元稹因為鋒芒太露,很快就被貶了官,去了河南當縣尉。
三年后,元稹被提拔為監(jiān)察御史,依然是雷霆手段,大膽劾奏不法官吏,平反許多冤案。在這一點上,你必須敬佩元稹,在他做地方官的時候,百姓口碑都非常好,是個能干事的人。
于是,他又得罪人了,很快就被安排到東都洛陽,那是個養(yǎng)老的地方。
最讓他難過的是,這一年他的妻子韋叢也過世了,傷心不已的元稹寫下了悼亡詩《遣悲懷三首》。
但其實,在他妻子過世前,他還在與四大才女中的薛濤戀愛,特別需要說明的是,薛濤與武元衡之間,也曾是戀人關(guān)系。
即便被打壓,元稹也沒有屈服,依然上書彈劾河南尹房式(開國重臣房玄齡之后),所以被召回京,僅做罰俸處理,實際上馬上就要升官了。
可是,不安分的元稹在回歸途中,在驛館偶遇宦官仇士良、劉士元等人,可能他覺得自己行了,于是非要爭上房住,卻遭到仇士良的漫罵,劉士元更是上前用馬鞭抽打元稹。
最終,唐憲宗便以“元稹輕樹威,失憲臣體”為由,把元稹貶去江陵,這一去就是10年整。
有一說一,此時年輕氣盛的元稹,真的是個負責任的官,傲也傲了點,但文人的骨氣還是有的。
但人要改變,一場變故就足夠了。
江陵10年后,磨去了元稹身上的銳氣,元和十年,公元815年正月,三十七歲的元稹奉詔回朝,因贈詩劉禹錫、柳宗元再度被貶通州。
劉禹錫、柳宗元被貶司馬后,也是這一年回朝的,當時因劉禹錫作詩《元和十年自朗州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》諷刺新貴而又遭貶,元稹屬于受牽連。
當然,這也是元稹自找的。
柳宗元、劉禹錫在立場上來說,是站在武元衡和裴度對立面的,當初元稹示好裴度,立場那么鮮明,如今又主動向劉禹錫、柳宗元投遞橄欖枝,不被貶才怪。
可讓人意想不到的是,此時元稹給白居易寫了一首詩,題為《酬白樂天杏花園》:
劉郎不用閑惆悵,且作花間共醉人。
算得貞元舊朝士,幾人同見太和春。
這首詩是相當有意思的,足以見此時的元稹已經(jīng)開始“黑化”,心性不再像以前那么單純,或者說很復雜。
“劉郎不用閑惆悵”中的劉郎指的就是劉禹錫,他在給白居易的詩中提劉禹錫,自然是別有用心,還說:貞元舊士(八司馬)沒有幾個能善終,就別為他們操心了。
他明知道,劉禹錫與白居易也交好,同時白居易與武元衡、裴度關(guān)系甚篤,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是,“永貞革新”失敗后,順宗禪位,唐憲宗李純能登基,與武元衡、裴度有莫大關(guān)系。
這首詩一出,等于把白居易也拉入了這趟渾水里,甚至是在向人表達:我向劉禹錫、柳宗元示好被貶,那白居易不也是在同情劉禹錫呢嗎?
至少,白居易在這個夾縫中,會變得很艱難,所以白居易在武元衡被暗殺后不久,也被誣陷貶去了江州。
難得白居易把他當一輩子的好友來相處,元稹這首詩確實有些“陰暗”。
可能元稹心里也過意不去,于是達到通州后,又連作了四首詩給白居易,即《酬樂天得微之詩知通州事因成四首》,白居易回《得微之到官后書備知通州之事悵然有感因成四章》,在交朋友這件事上,白居易確實要比元稹更加靠譜。
通州4年后,元稹回京,攀上了令狐楚,不久后唐穆宗即位,元稹授祠部郎中、知制誥,幾個月后又迅速被擢為中書舍人、翰林承旨學士。
在懂得“投機”這件事上,元稹確實很強。
可是升官后,你好好做事就完了,他偏不,又一次因李宗閔之事陷入黨爭,并埋下禍患。
元和十六年,元稹與裴度先后為相,這期間元稹政績依然卓越,干了很多大事,但是此時裴度正在征西,平鎮(zhèn)州之亂。
而元稹勾結(jié)穆宗身邊的近侍,謀求充任宰相,裴度忍無可忍,在軍中相繼上呈三個奏章,于是唐穆宗為了平息事端,將元、裴二人各自降免。
從這里更可以看出,元稹是善權(quán)謀的,當時令狐楚曾擁簇皇甫镈,與李逢吉一起構(gòu)陷過裴度,而實際上裴度與元稹真的無冤無仇,他被貶官時,武元衡還沒有被暗殺。要把這仇記在裴度頭上,確實有些冤枉裴度,而劉禹錫、柳宗元則看得清楚,所以后來交好裴度,得到裴度的保護后,才得以回京。
此間事了之后,元稹再次被貶,直到唐文宗大和三年(829年)才回朝,出任尚書左丞,身居要職。按理說,已經(jīng)50歲的元稹,又那么善謀術(shù),該安分一點了,可新官上任,他又恢復了當初的銳氣,整頓官員,肅清吏治。
然而他口碑太差,且口無遮攔,很快又被剛剛上位的李宗閔排擠,被貶為武昌軍節(jié)度使,至此仕途生涯徹底結(jié)束。
大和五年(公元831年)7月23日,元稹暴病,起伏不定的一生落下了帷幕。
縱觀元稹的生平,并無大惡,且為官清廉正直,這是中唐時期很多官員都不及的。可能是因為窮苦出身吧,恨不得抓住每一次向上爬的機會,不惜損害朋友關(guān)系,比如白居易、劉禹錫都是裴度的座上賓,趁機排擠裴度上位這事,確實說不過去。
所以,后人對元稹的評價,無論是在感情上,還是為人上,名聲都不是特別好。值得贊譽的是,元稹的詩造詣頗深,有很多經(jīng)典之作,比如那首耳熟能詳?shù)摹峨x思五首·其二》:
曾經(jīng)滄海難為水,除卻巫山不是云。
取次花叢懶回顧,半緣修道半緣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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