鄉(xiāng)情散文：故鄉(xiāng)的夏雨
文：許忠學
夜深人靜，天上的陰云越來越濃重，不一會兒，雨便淅淅瀝瀝地下來了。
這是立夏后的第一場雨。雨水順著瓦溝淌落到院子里，流淌到太陽灶的鏡片上，響聲隨著雨勢，時而急促時而緩慢，朦朧中陡生出一種靜謐、和諧、惆悵、悠遠的美妙情趣來。
我從此便毫無睡意，心潮波涌，思緒萬千。村莊的格外寂靜，顯得夜雨的動靜越來越大。陣陣雨聲，喚起我心中隱隱約約的悲涼、惆悵和蕩氣回腸！近年來，故鄉(xiāng)落實國家退耕還林政策，土地山野得到充分的休養(yǎng)生息；加上村民們大多數(shù)都到城里去打工，大量的田地墾荒，客觀上讓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不斷得到優(yōu)化，植被也越來越好，山丘和溝溝壑壑全都被次森林包裹了，家家戶戶的院子里，蒿草比人高，野生動物也多起來了，雨水也越來越充沛，大自然形成了良性循環(huán)，出現(xiàn)了現(xiàn)在“見云就是雨”的良性狀態(tài)。
回想起童年時代，村民們把樹木砍光了，就連蒿草根就挖了去燒炕，山丘溝壑全都裸露在外，像禿子的頭似的，雨水也很少。每當學校暑假來臨，我的憂愁就揮之不去。父母親要我們孩子們每天去山溝溝里去拔蒿草，曬干后壘起來，等到冬天燒土炕取暖。但是，山坡上田垅上牛能吃的草和蒿草都被大人們割光拔光了，哪里有我們孩子的份？每次出門前就開始愁腸了。只要天晴，天天如此，憂愁便無窮無盡。只有下雨天才能給我?guī)硪唤z絲的快樂！
"立夏落雨，谷米如雨"。立夏見雨，豐收在望，夏雨象征著好收成和好光景。村民們把“立夏落雨"當作守望一年收成的重要時間節(jié)點和重要標志；而那些文人騷客們便由自已的心情對雨水做出好壞優(yōu)劣的判定來；也許古時候的雨和現(xiàn)在的雨決無二致，只是文人的心境不同而對雨水的描寫不盡一樣，譬如，宋朝詩人翁卷就揮筆，寫下“綠遍山原白滿川，子規(guī)聲里雨如煙“的詩句，把夏雨的美麗，描寫的唯妙唯肖，入木三分。再譬如，同樣是春雨，憂國憂民的杜甫高興放歌，“好雨知時節(jié)，當春乃發(fā)生"!而晚唐的李建勛對春雨的感受就復雜得多，"春霖未免妨游賞，唯到詩家自有情"。景由心生，景由情生，同樣的事物所不同的是其感受因人因時因境而異罷了。
回想起少年時，最惱火又最害怕的就是下雨天上學。即便是武裝得再嚴實，衣服難免要被雨淋濕，全靠自己的體溫去暖干；最艱難的是，農(nóng)村里的孩子們根本沒有雨鞋穿，都穿的是母親縫制的布底鞋和麻鞋，大雨一來，就都把鞋挎到脖子上，光腳丫行走回家。那時，半夜里朦朦朧朧聽見嘀嗒嘀嗒的雨滴聲，心里就有一種濕漉漉的難受和苦澀的無奈！
高中畢業(yè)后回鄉(xiāng)勞動，最盼望的事情，就是老天爺時時能下一場大雨。由于一直上學，身體還不適應超強度的集體勞動，虛弱的身體抵御不了連續(xù)不斷的勞累，心里就只能祈盼著蒼天有眼，快下一場大雨，就能立即停止這無休無止的勞動，讓身體得到歇息。那時，只要是大雨降臨，心里便會產(chǎn)生無名的興奮和由衷的喜悅！
長大后參加了工作，閱讀了許多書，經(jīng)歷了許多事，對生活有了一些自己的感悟和理解，漸漸地竟喜歡起雨來。下雨的時候，既可以放下手中的工作，去靜靜地欣賞雨，任憑雨洗去塵世的浮躁，給心靈送去一片清涼的慰籍，甚至也可以不加邊幅，即興跑進雨中，與大自然親密接觸，享受雨的純真和清涼，沒有利害的衡量，沒有禮俗的約束，體檢“倚樓聽風雨，淡看江湖路“的美妙詩境。
夏雨還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，布谷鳥還在不知疲倦地吼叫。但是，夏雨和布谷鳥根本不知道，今天的村莊已物是人非。農(nóng)田和農(nóng)舍都被蒿草占領(lǐng)了，夏雨再金貴，也帶不來五谷豐登，布谷鳥就是啼出血來，也沒有人下地耕耘勞作了。
今夜，我坐在故鄉(xiāng)的土炕上，聆聽著窗外的夏雨，在昏暗的燈下，用手指梳理著我初白的頭發(fā)，忽然想起了一些還沒能實現(xiàn)的話，還有一些無法解釋的悲傷和愁腸。夏天的夜雨，使人煙稀少的故鄉(xiāng)顯得更加荒涼幽靜，我思想著，沒有鄉(xiāng)親們的鄉(xiāng)村振興，到底是個什么樣子?
作者簡介：許忠學，天水市秦州區(qū)人。曾任教師，教育專干，黨委政府秘書，稅務管理員等?，F(xiàn)已退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