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叫余芳,今年52歲,是陜西省華縣化工集團退休職工。退休生活本應(yīng)是無憂無慮而又愜意的,然而我這幾年卻一直生活在深深地自責當中,因為我的徒弟已離開人世四年了,而且是由我這個師父的引導(dǎo)才使徒弟走向了不歸路,過早地進入了“來世”。
我的徒弟叫陸春花,小我三歲,如果在世的話今年也不到五十歲。我是1980年進入化工集團的(當時叫化工廠),春花晚我?guī)啄赀M廠。說來也巧,她一進廠就分配到我們車間,車間主任又把她分到我的班組。當時我是班組長,順理成章我就成了她的師傅。陸春花皮膚白皙,個子高挑,性格活潑,人見人愛。不但工作沒得說,而且還織得一手好毛線活,我小孩的毛衣、毛褲幾乎被她包攬,別提我多喜歡這個徒弟了。我們上班是師徒,下班是姐妹,總是有著說不完的話。
我們?nèi)A縣大工廠較多,工作之余,很多人有運動、健身的習慣,因此各種健身的方法在這里都流行過,特別是上世紀九十年代,什么中功、香功、各種氣功和健身操在我們這都有市場,其中法輪功也是這一時期進入到我們這里的。我記得是1997年11月份就有人向我推薦法輪功,說什么“這與其他的功法根本不一樣,練法輪功不但能祛病健身,而且有病都不用吃藥就能好,‘一人練功,全家人受益’?!笨梢哉f我真沒有奢望法輪功的神奇功能,只抱著反正是鍛煉的目的就開始打魚曬網(wǎng)式的習練起了法輪功。我練法輪功的事沒幾天就傳到此時已經(jīng)不在一個車間的徒弟陸春花耳朵里,她來問我法輪功的情況時,我就把別人向我介紹的情況原樣復(fù)制給她。誰知陸春花聽罷,很興奮“這么好的功?。煾的芫氁欢]錯,明兒個我也要與師傅一起習練法輪功。”我也沒把春花的話當真,誰知第二天她真的來了,更有誰知這一“來”竟成了她黃泉路上的起點。
陸春花干啥事都認真,這一點我這個做師傅的自愧不如,對于習練法輪功她也是這樣。我記得練功時間不長,有一次春花面帶嚴肅地對我說:“師傅,以后我想叫你大姐,你說行嗎?”我有些莫名其妙,但還是說:“行、行,叫啥都一樣,你今是咋了?”春花說:“你看師傅和師父音太像了,叫出來容易讓別人誤會,也是對咱們共同師父的不恭??!”我無言以對。
從1999年4月份法輪功人員在天津、北京各地的鬧事中,我已覺得法輪功不是簡單的強身健體了。到了7月22日,國家依法取締法輪功,我與絕大多數(shù)普通習練者一樣,徹底放棄了法輪功,然而此時的陸春花卻沒能從泥潭中走出。
與許多癡迷者一樣,陸春花掛在嘴邊的話都是“國家取締法輪功是錯誤的”、“我要講真相”、“要維護宇宙大法”等等,為此我沒少對她進行勸說。“春花,你說實話,咱練了一、兩年法輪功到底和其他的鍛煉方法有啥實質(zhì)的區(qū)別?你得了啥好處?受了什么益?”陸春花卻十分認真地回答我:“大姐,你怎能放棄法輪功呢?我之前視力不好,練了功以后眼睛亮了,身上感到也有勁了。感謝大姐讓我知道了法輪功?!笨粗懘夯ǖ陌V迷樣,我倒是啞口無言了,只恨自己當初不該向她介紹法輪功。
在隨后的時間里,陸春花不但練功,還開始看《中國法輪功》、《轉(zhuǎn)法輪》等書籍?!袄碚摗鄙系呢S富,她也自覺“層次”提高了不少,常給人透露“看完《轉(zhuǎn)法輪》是我人生的轉(zhuǎn)折點”。然而“轉(zhuǎn)折”以后的陸春花幾乎不關(guān)心常人的事情了,家務(wù)擱淺,女兒不管,丈夫不聞,上班敷衍。特別是她在家神神兮兮的打坐,丈夫、女兒堅決反對,但無論怎么勸說就是不聽。以后發(fā)展到半夜三更獨自打坐、發(fā)呆,嚇得她丈夫和女兒常常是整宿難眠,生怕她做出出格的事情。萬般無奈,丈夫提出離婚,原本有嚇唬她的意思,還是希望她能脫離法輪功。然而陸春花非但沒有悔意反而說:“常人的路我早就走到盡頭了,為了大法我死都不怕,還怕脫離常人生活嗎?”家庭最終是沒能保住,在2003年初,陸春花和丈夫正式辦理了離婚手續(xù),她獨自回到父母的家中。
年邁的父母看著昔日懂事、漂亮的女兒成為今天的樣子,愛恨交加,對其苦苦相勸。但陸春花對于父母的常人語言猶如植物人般沒絲毫反應(yīng),當時正值渭河發(fā)生洪水,陸春花不停地對父母說:“這是天遣,人類要毀滅”等等,把父母氣得不愿意理她??吹礁改傅摹巴讌f(xié)”,陸春花練功、打坐也更加得寸進尺,不分任何時候,任何地方,想打坐就打坐,說練功就練功。一次她母親把飯端到她房子叫吃飯,誰知她在臥室地上打坐一動不動,叫也不理。老母親氣得用腳把她蹬了一下,不料她倒在地上依然保持著打坐的姿勢。母親再也克制不住了,把碗摔在了地上,誰料破碎的瓷塊崩到了陸春花頭上,頓時鮮血直流,而她依然沒有絲毫反應(yīng),老母親癱坐在了地上,嚎啕大哭。父親叫來陸春花的兄妹,把她弄到醫(yī)院,頭上縫合了七、八針。
陸春花的傷好后,感到父母家的“魔”太重,有礙她“上層次”、“圓滿”,于是就開始到外面練功,經(jīng)常是幾天不歸。畢竟兒女是父母身上掉下的肉,父母也怕春花在外面出事,勸其再不要到外面瞎跑了。陸春花依然我行我素,沒辦法,最后父母又叫來她的幾個兄妹把她捆綁在家里,再不允許其出門。
2005年初的一天,不知陸春花是怎樣掙脫了繩子的束縛,離開父母家,一去再也不返。在西安她認識了一位同是習練法輪功的人員,共同的“事業(yè)”,共同的“理想”,他們兩個同居在一起,在外人看來儼然是一對夫妻。誰知好景不長,陸春花與這位“同修”除了對“大法”有共識外,常人生活上分歧太大,可以說是格格不入,開始是爭吵不停,后來到了打鬧不斷。
陸春花陷入了深深的苦惱當中,此時常常夢見她過去的家——善良的丈夫,可愛的女兒。她曾背著“同修”給丈夫、女兒打電話,試圖破鏡重圓。丈夫和女兒也都同意接納她回來,但前提必須和法輪功徹底了斷。陸春花最終沒能答應(yīng)丈夫和女兒的條件,也終未能回到丈夫和女兒的身邊。
破鏡又不能重圓;“同修”又不能帶來溫暖;“圓滿”又不知等到哪月哪年。陸春花陷入了不能自拔的矛盾和痛苦當中,精神徹底崩潰了。
2006年7月12日,陸春花從她和“同修”租住的西安市藍天大廈22層的房子陽臺縱身跳下,結(jié)束了她年僅四十五歲的生命。
徒弟走了,我這個師傅有不可推卸的責任。我不知道人死后有沒有“來世”,如果有“春花,你在來世等著,到咱師徒相見時,我一定向你賠罪?!?/p>
2000年秋天,余芳(前左)、陸春花(前右)和朋友在秦嶺山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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