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月19日是父親的忌日,父親已經(jīng)離開我們整整十二年了。我懷念父親,不僅是他養(yǎng)育了我,更因為他是一位英雄。1951年,父親作為中國人民志愿軍運輸兵,駕著軍車,縱橫在戰(zhàn)火紛飛的朝鮮戰(zhàn)場,幾十次在敵機密集的炸彈中死里逃生。23歲那年退役,領(lǐng)導(dǎo)問他,回去喜愛做什么工作,父親毫不遲疑地回答:“開汽車!”就這樣,他回到家鄉(xiāng),在縣運輸公司當(dāng)駕駛員,一生以汽車為伴,直至退休。父親吃了大半輩子苦,終于迎來了頤養(yǎng)天年的美好時光,我們?nèi)覟樗吲d??烧l料好景不長,他陷進了法輪功的泥淖,給家庭帶來厄運,也使自己過早地離開人世。
我的父親叫林士忠,江蘇溧陽人,家住后街新村,1992年從運輸公司退休。當(dāng)時我在城里開一家小超市,經(jīng)營日雜百貨,妻子在市羽絨廠上班,孩子進初中讀書,老母親幫全家做飯洗衣。為了使退休的父親生活得充實,我讓他到小超市去照應(yīng)照應(yīng),不限時間,來去自由。全家生活得和和美美,街坊鄰居和商鋪同行都很欽羨,誰都夸我們是個“幸福家庭”。然而,這片寧靜的生活之湖被一個不速之客攪亂了。
1997年秋天,一個陌生的顧客來到我家小超市,一邊挑選商品一邊和父親扯閑。那人說,現(xiàn)在有個時髦的活動,問父親是否愿意參加。那人不停地說,如果參加這種活動,保證不得病,就是有了病不用吃藥。父親問是什么活動,那人回答說,練氣功呀,這個氣功不是一般的氣功,是全世界都知道的法輪功,我們每天都去練,你有興趣可以到人民銀行廣場上看看。那人臨走時,把電話號碼留給了父親。
此后,父親到超市的時間少了,有時干脆不去。父輩有父輩的自由權(quán),父親參加社會活動鍛煉身體我從心里支持,只要他身體健康生活得開心,這是我們兒輩的心愿。父親果真參加了法輪功,我?guī)状温愤^人民銀行廣場,每次都看到他在練功人群之中。在家里,父親成了第一個熱心讀書人。用晚餐時,母親詼諧地說:“叫你大學(xué)生爸爸來吃飯吧。”我推開父親臥室,只見他案上堆放著幾本法輪功書籍,其中有《轉(zhuǎn)法輪》等。父親臉上氣色不錯,我們?yōu)樗】刀吲d。
父親迷上了法輪功,開始的日子里,和全家人還有共同語言,大家說說生活、談?wù)勛錾獾男∈拢寄苋诤?。后來,他的話和我們越來越不投機。他說他的師父李洪志是佛法超越釋迦牟尼的大師,練法輪功就是修煉,只要修練成功,人就能成一個神或佛了,到那時不但想要什么、吃什么、玩什么,都應(yīng)有盡有,就是把地球攥在手里也不費吹灰之力。母親開玩笑地說:“那我也不用做飯了?!备赣H嚴(yán)肅地說:“也要看你心誠不誠。”我也沒看出父親已經(jīng)走火入魔,認(rèn)為他是當(dāng)兵打仗的人,思想觀念不會下滑到哪兒。
父親對法輪功越來越專注,臥室里掛起了李洪志像片,還專門買來影碟播放機,經(jīng)常觀看李洪志新的傳經(jīng)說法。父親呆在臥房時間過長,有時臉色都有些蒼白,母親勸他經(jīng)常出來走走,別憋壞了身體。父親拍拍胸脯說:“我現(xiàn)在是大法弟子,有師父保護,沒有什么病敢上我身。今后我修煉圓滿,會給你們帶來一個壯舉,叫做白日飛升。師父說過,不管要不要身體,都帶著身體飛上天,不要身體的在空中虹化掉,然后飛走?!?/p>
在練功的時日里,父親得過小毛小病,從不問醫(yī)配藥,而是靠靜心打坐來抵擋。有次身體康復(fù)后,他對母親說:“病是業(yè),練功能消業(yè),你看我不用吃藥病就好了?!彼麆衲赣H也練,母親說不識字,看不懂書,不練。他說,也罷,一人練功,全家受益,你不練有我練也行,你有病有我來冶。
母親真的患了病,腹部隱隱作痛。她沒對我們說,只是告訴了父親。父親對母親說,沒關(guān)系,你跟我學(xué),靜心打坐。母親盤腳而坐,痛得滿頭大汗??烧f來也怪,大汗過后痛也緩解了。此后,母親每次腹痛都這樣打坐,我們回家??吹礁改鸽p雙打坐的景象,以為母親也加入了法輪功。
可是母親的病情沒有得到遏制,有次終于抵抗不住昏厥在床。我們趕緊把她送往醫(yī)院,診斷結(jié)果讓我們大吃一驚:母親患上子宮癌,并屬于后期,治愈無望。我們非常悲痛,回家后都責(zé)怪父親延誤了治療時機。父親卻不以為然,說我們對師父不敬重而導(dǎo)致。
我知道父親受法輪功毒害太深,不能承擔(dān)母親的正常護理,只得叫妻子請假停工護理。可憐的母親,由于癌細(xì)胞擴散,出院后的第二年初夏就病情惡化,連她最喜愛的赤豆米粽都沒來得及品嘗,在端午節(jié)前一天,就永遠(yuǎn)閉上了雙目。我們?nèi)叶枷菰诒粗校墒俏覀內(nèi)业谋?,并沒喚醒沉醉于法輪功的父親。他在沉默寡言中生活,把法輪大法的書捧得更緊了。我們每次燒好了飯,推開臥室請他用餐時,總發(fā)現(xiàn)他如癡如醉的樣子。
我們勸他不要看《轉(zhuǎn)法輪》了,走出門去消譴消譴,但他總是當(dāng)作耳邊風(fēng)。有次妻子的廠里組織員工旅游,可以帶一名家人,妻子就幫他報了名,回家告知時被他拒絕。他一天到晚待在家里,又是念經(jīng),又是練功。有時候嘴里喃喃地說:“師父快來救救我吧!讓我離開這個地方,到那天堂去享受榮華富貴。”在法輪大法的纏繞中,父親原本結(jié)實的身體漸漸消瘦了。我記得他退休后第一次參加體檢,用拳頭錘著胸膛對同事說:“我這種身體活到九十歲都不用檢查!”可此時目光呆滯,神思恍惚,似乎患了一場大病。我要陪地去醫(yī)院檢查,他堅決不接受。
父親身體虛弱,免疫功能下降,沒擋住初冬的那場寒流。他感冒了,咳著嗽,飯量明顯減退。我和妻子又勸他看醫(yī),他竭力反對,他說自己能“消業(yè)”,如果這點小病都扛不了,怎么算得上大法弟子?就這樣,他堅持靠練功“消業(yè)”,一天只吃一頓飯。時間一天天過去,父親骨瘦如柴,兩只眼睛如同死魚的眼睛。
有一天吃晚飯,我推開臥室門招呼父親,沒有聽到回答。我抬頭一看,父親頭部倚著墻壁似乎睡著了。我一看大事不妙,立即叫來妻子,把父親送往醫(yī)院??蔀闀r已晚,經(jīng)檢查父親患腦溢血,錯過了搶救的時間。父親的生命,就這樣消失在法輪功的路上。那年,他才69歲,一個不該結(jié)束生命的年齡,他卻走了。
如果說母親死于癌癥,在所難免,可父親棒棒的身體,毫無疑問是毀于法輪大法。在奔向小康和現(xiàn)代化的歲月里,我們生活條件好了,愈加懷念雙親。每當(dāng)在公園里看到散步游樂的老年人,油然聯(lián)想父母的去世,心頭就像刀割一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