盡管“1·23”事件之后,很長一段時間內(nèi)我仍在癡迷之中不能自拔,但是天安門廣場上的大火,畢竟把我推到了一種尖銳矛盾的焦點狀態(tài)。這以后伴隨著政府對我及時的人道主義救治、無微不至的關(guān)懷、耐心細致的教育和公正處分,以及社會各界的溫暖親情,兩種截然相對立的思想在我的頭腦中產(chǎn)生了激烈的斗爭,這實際上就是我的靈魂再一次蛻變的開始,邁向新生的過程。
我入院后不長時間就開始不斷的有人來錄像、照像,忙忙碌碌,但卻非常安靜??赡苁窃诘谌灬t(yī)生把我送進手術(shù)室為我燒傷的雙手植皮。
2001年1月30日突然來了約20多個警察,我想他們可能要對我采取什么措施。一切都在有序而安靜的情況下進行著,我很快被警察用單架抬上一輛警車,有一位女警醫(yī)護理著把我送到了北京市公安醫(yī)院的病犯科。這間病房共4張床,就安排我一人住下。聽說是為了避免感染而采取了隔離治療,每天兩次紫外光照射,并給我安排了最好的外科醫(yī)生。楊沫醫(yī)生,30歲左右,和藹可親,一米八以上的個子,白白的臉龐,身材挺直、舉止大方。每次到病房看我總是微笑著,他是那樣的平易近人,對我的燒傷他每次都認真查看,小心處理,同時不斷看我,生怕我疼痛,有幾次我感動地落下淚來。當我每次說感激的話時,他總是說:“這是我應該做的”。后來我才發(fā)現(xiàn),不但楊沫醫(yī)生如此,所有病犯科的醫(yī)生護士都是如此對待所有的病犯。這里的病犯是各個關(guān)押點送來的,什么樣的罪犯都有,但在醫(yī)生護士們眼里都是自己的病人,像親人一樣的對待他們。對病犯的三餐供應全是營養(yǎng)配餐,伙食費約每月400至500元,病犯們沒想到能吃如此好的飯菜。有的病犯半夜餓了要東西吃,值班的護士用自己口袋里的錢去夜市給他們買吃的,如不是親眼所見,真是難以相信,他(她)們這種醫(yī)德和崇高的敬業(yè)精神深深地打動了我的心。對我的關(guān)心更為突出,病房內(nèi)本來有暖氣,楊沫醫(yī)生怕我冷,對傷愈合不利,建議領(lǐng)導又為我買了一臺電暖氣,為了使我身體盡快恢復,專門為我買來匯源果汁,我內(nèi)心的感激之情無法言表。
中央電視臺第一次對我采訪是在積水潭醫(yī)院,我以無聲而拒絕了。2001年2月2日,媒體又一次打算采訪我,醫(yī)院領(lǐng)導先問候了我的身體狀況,我答謝后,又問我是否同意采訪,我答應樂意接受采訪,他們告訴我要實事求是,怎么想就怎么說,我答應了。
記者問:“你們?yōu)槭裁匆教彀查T廣場集體自焚?”
我說:“大法是正法,政府把它打成邪教,我作為一名大法中的真正修煉弟子,認為大法高于我的生命,我要為捍衛(wèi)大法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,到天安門自焚是對政府的一種抗議行為,和眾多同修弟子一樣走到天安門廣場護法,自焚只不過是我們采取正法的最高形式而已。”
記者問:“劉思影年僅12歲你不覺得太殘忍了嗎?”
這一問擊中了我內(nèi)心最痛之處,但我還是按“大法”弟子的“高度”認識回答了。
我答:“劉思影和她母親在來京之前我都多次竭力阻止,但到火車上才發(fā)現(xiàn)已經(jīng)晚了,另外我在想,這可能就是師父所講的這些生命來之前就是這樣安排的,我有什么理由再三再四的橫加阻攔別人為大法而獻身呢?”
記者問:“劉云芳沒有自焚對此你如何看?”
我答:“來北京做這件事都是自愿的,沒有任何人被迫而來,在修煉中達到一定的境界后才能做出這種抉擇而無悔,人各有志,不能強求,怎么做自己定,我不作任何評論?!?
記者問:“你們只顧自己圓滿,事先想過會給家人帶來什么樣的后果嗎?”
我答:“師父在講法中談到,一個人的修煉的過程是修去常人執(zhí)著心的過程(包括對人體的執(zhí)著),執(zhí)著圓滿同樣是執(zhí)著,一切有為之法全是空,只管去修,一切盡在自然之中。不管別人抱什么目的,但我確實是按照師父講的法去指導我的修煉并且也是這樣做的?!?
“我承認自己還有很多人的情沒放下,但我是努力在修,怎么會不想家呢!我都把它當成阻止我做這件事的思想業(yè)來抵制。自古以來凡做大事的人,如放不下兒女情長,是做不成大事的。我為自己能在那瞬間表現(xiàn)的舉止自若、心靜若止水而深感自豪?!?
記者問:“你現(xiàn)在后悔嗎?被燒成這樣,今后如何面對家人、面對世人?”
我答:“我永遠也不會后悔,來之前我一切都想到了,自焚后會出現(xiàn)什么情況,我都有充分的預料。這種預料我曾給一個同修講過,事發(fā)之后可能如愿(死了),也可能會被救滅了。因廣場是外松內(nèi)緊,到處都是便衣警察,他們的眼很真很亮,警車上肯定有滅火器,我是司機知道這些,凡是允許上路的機動車必備有滅火器,更何況在天安門廣場有幾輛執(zhí)勤的警車。萬一被救滅了,肯定會被燒的一塌糊涂。今后如何面對家人,如何面對世人,這對我來說都不重要,我尊聽師父的話‘生無所求,死不惜留’,我做到了為大法而獻身?!?
這次采訪后沒過幾天,也不知是哪家電視臺記者又來對我進行采訪,他們先是對我的身體情況詢問后,又問生活上有什么要求沒有,對治療有什么意見沒有等等。采訪開始了,除了有類同前次采訪的內(nèi)容外,主要是向我通告一件她們所不解的而又感興趣的事情。
記者問:“現(xiàn)在你為‘大法’而獻身,竟落到如此境地,可在美國的‘法輪大法’總部竟公開發(fā)表聲明,說你們是破壞‘大法’的魔,不是‘大法’弟子,他們不承認,對此你有什么要講的?”
我答:“我是大法的真修弟子,一言一行都是按大法的指導去做的,師父一再讓弟子們走出來講明真像及護法,我所走的形式只不過是最高形式而已,有什么錯?我不是為著讓誰承認或不承認而修煉的,我做的錯與不錯自己心里有數(shù),我只把它當作是對我的考驗而已。通過這件事情也同樣是對所有大法弟子的一次考驗,沒有什么了不起的?!苯又浾咦T肝业纳眢w早日康復,對此我深表感謝。
到了3月下旬,我思念親人的念頭越來越強,想到年過七旬的老娘以及愛人、女兒,還有情同手足的弟弟妹妹,他們?yōu)槲也恢撚卸嗝赐纯喟?。愛人、女兒還在關(guān)押著,妻離子散,這對我老娘是多么大的打擊啊!她受得了嗎?她老人家現(xiàn)在身體如何?弟弟妹妹們也肯定為我操碎了心。同時也給女兒的男朋友及家人帶來了不少的痛苦和麻煩,每想到此我很內(nèi)疚和傷心,真是剜心透骨。但很快又想,一切都是對我的考驗,因此不斷強行克制自己的情緒。
4月3日這天河南電視臺兩名記者對我進行采訪,他們和藹可親,非常隨和,并告訴我他們剛從河南對我的愛人、女兒進行了采訪,告訴了我一些情況。
記者問:“現(xiàn)在你想自己的親人嗎?”
我答:“非常想念他們,并很想知道他們的情況?!?
記者說:“經(jīng)過我們對你家人及工作單位采訪證實,你是個很孝敬老人的兒子,弟弟妹妹的好大哥,工作單位汽車隊及領(lǐng)導同志們沒人說你老王不好的。他們還介紹,1992年12月31日你曾在鐵塔公園跳進已結(jié)了薄冰的水塘內(nèi),救過一男一女和兩個四五歲的落水兒童。老王啊你是個好人,你的確是個大好人?!睆挠浾叩恼勗捴锌梢钥闯鏊麄儗ξ疑罡型锵Ш屯椤?
我答:“對老人再好也報答不了對兒女的養(yǎng)育之恩,談不上什么大孝子,何況我也沒能使她老人家享過一天福,我很慚愧,現(xiàn)在就更對不起她老人家。當時家父去世早,家很困難,弟弟妹妹成家時很不像樣,直到現(xiàn)在想起來我還很內(nèi)疚,單位領(lǐng)導和同志們看到我現(xiàn)在的處境都很同情,我知道大家都是為我?guī)秃醚?,其實我也沒那么好,謝謝單位的領(lǐng)導和同志們,記者你所說的大好人,今后我努力去做,謝謝你?!?
記者問:“老王,假如你愛人和你女兒也和你同到廣場去自焚,在那瞬間她們沒有勇氣點火并希望你幫助她們時你會怎么做?”
我答:“我認為做這件事如沒有達到一定高的境界他是做不了的,做這樣的事沒人強迫,如果她們沒勇氣做的話,那么她們也不配做這樣的事,我也決不會給任何人幫這樣的忙?!?
記者又說:“在鄭州一個勞教所見到了你愛人和女兒,她們很想念你,并希望你能早日康復,你愛人何海華她可是大好人,等你出來后可要對人家好點?!边B說了好幾遍,又說:“你女兒和她母親住在一起,上下鋪?!边@句話使我內(nèi)心得到了最大的安慰。這時攝影師用很溫和的語氣告訴我說:“你女兒的日語講得很好,而且現(xiàn)在還在自學,老王你會日語嗎?”我答不會。他接著說:“我讓你女兒用日語通過我向你轉(zhuǎn)告一聲,她對你要說的一句話是‘爸爸,我很想你’。她們希望通過我們把你要想和她們娘倆說的話由我轉(zhuǎn)達她們?!?
聽了這句話,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,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,過了好大一會兒說不出話來。他們沒有催促我,攝像機仍在工作著,過了一會兒我才說:“沒什么要說的了,其實我們都心心相印?!眱晌挥浾吆軠睾偷卣f:“別著急,還是說幾句吧,我們是受她娘倆之托并把你的錄音給她們寄去,因為我們有這個方便?!闭嬲\的語言打動了我,流著淚說了幾句話:“希望你們早日回家,我對不起你們?!?聽記者說我女兒準備出去后就要結(jié)婚了,我很高興,又對著攝像機說:“你們的終身大事為父我不能在你們身邊,為你們操辦,爸爸對不起你們,家里條件不好,我很慚愧,你們因我而失去的,今后爸爸會加倍償還,為你們祝福,等我回去后咱們還在一起練功?!?
采訪結(jié)束了,我為這位記者給我?guī)碛H人的消息而高興,內(nèi)心得到了很大的安慰,對他們的關(guān)心和熱情我深表真誠的感謝。記者走了,我的心里從此不能平靜,像大海的浪濤一樣沖擊著岸邊的礁石,上下翻騰著,我不僅自問,修到如此境界置生死而不顧,面對死亡我都能心如止水,現(xiàn)在是怎么了?4月5日這天北京下了一夜的雨,我不時的想這想那,一夜未眠,思念親人之情難以自制,為抒發(fā)情感作了幾句順口溜:
桃花時節(jié)雨紛紛,思念親人淚濕襟。
愛妻嬌女何處尋,折煞老夫劍穿心。
這時心里呼喚著“師父”,難道我錯了嗎?“師父”一道道網(wǎng)上下載的經(jīng)文都是讓弟子們走出來。我堅定地走出來了,為“正法”,捍衛(wèi)“法”我采取了最高形式置生死不顧,我沒錯,我沒有錯,一切都是考驗,這時我堅信“大法”的信念又一次涌上心頭,周身的血都在沸騰,接著我又作了幾句白話表達我的激情。
師尊傳法已九春,我修大法鐵了心。
世人說我犯了傻,苦修為樂肉變金。
又作:
生生世世欠債多,苦修路上血淚河。
剜心透骨心酸淚,修得圓滿魔難多。
魔難多來魔難多,師父慈悲看護我。
六道輪回真可怕,今生定要修成佛。
又作:
父母養(yǎng)育我成人,師父把我度成神。
供養(yǎng)師父身口意,勇做修煉前排人。
到了該起床用早餐的時候了,我沒一點睡意,但內(nèi)心已經(jīng)平靜了很多。